第(2/3)页 方脸粗眉,不怒自威。 而身为修行者,三人敏锐从对方身上,感受到了淡淡的威胁。 “大护院。”以知客僧为首的几名沙弥忙行礼,解释原委。 而听到“大护院”这个称呼,三人心中明镜般,想起了云林禅院的第二号人物,也是这座寺庙的“武力担当”。 因一弘法钻研佛法,所以明面上禅院最强的,便是出身“罗汉堂”的大护院。 同样考虑到为免朝廷忌惮,历来大护院都只有破九圆满境界,在佛门体系中,走的并非“法”系,而是“武僧”体系。 这会,大护院听完事情见过,浓密如刷的眉头皱紧,看向夜红翎,道: “夜司首,若我没记错,按照大周朝廷与南唐的约定,云林禅院内,并不归属贵国管辖。” 女武夫一时语塞。 大护院又扭头,目光投向女武夫身旁的年轻男女,目光扫过俞渔时,几乎没有停留——凸出一个不重视。 等看到季平安,迟疑道:“这位是……” 季平安看了眼面带求助的女武夫,知道是自己搬出身份的时候了,闻言从怀中摸出司辰令牌: “钦天监木院司辰,季平安。” 是他!? 听到这个名字,前庭之内,因听到争吵而赶来看热闹的一众僧人不约而同,露出诧异的神色,旋即窃窃私语。 季平安! 这下,连此前神色倨傲,一副“宰相门前七品官”模样的知客僧,都收敛了傲慢。 这种变化是如此的清晰,好似这一个小小的“司辰”,竟比堂堂斩妖司首座,坐井境强者都更尊贵一般。 魁梧威严,极具压迫力的大护院也正色了几分,那冷淡的面容上,竟浮现出些许敬意: “原来是传言中,钦天监新晋的天才星官,大周国师的关门弟子。失敬。” 以佛门的势力,在大周境内虽触角薄弱,但对一些重要情报的掌握,还是很及时的。 神都大赏中,声名鹊起的星官当属此列。 没想到……活了上千年,终究沦落到自己“蹭”自己的光环的地步了……季平安心中吐槽。 很清楚,这群僧人的态度转变,并非因为他的“天才”,或者在神都大赏取得魁首的成就。 而是“国师弟子”这个身份。 虽然听起来很讽刺,但事实就是: 截至目前,在大周版图之外,已故的“国师”的名头,仍旧远比大周朝廷大! 昔年帝国定鼎,处于战力巅峰期的国师南下唐国,北上蛮族,西访妖国,东赴东海。 凭一己之力,打服了周遭各大势力。 这一历史事件,在大周子民们眼中,只是一件足以自傲的事迹。 但在包括南唐在内的其他国度眼中,则留下了一个令人敬畏的庞大“阴影”。 这个阴影是如此牢固,足足压的唐国四百年不敢动弹,笼罩了一代代子民头顶的天空。 而因人生来慕强,这种压迫,又渐渐成为了一种近乎狂热的尊敬。 以至于,饶是国师仙逝十几年后,其形象仍旧在佛门弟子中,有着极大的分量—— 即便是神都的“雪庭大师”,与槐院张夫子叙旧时,也还遗憾当年未能一睹国师尊颜。 可见一斑! 连带着,对钦天监这个势力,也相对更尊敬。 反而是大周境内,无论朝廷还是其余四大门派,在国师离世后,对钦天监的敬畏迅速削减。 这时候,目睹禅院众僧的态度变化,立在旁边吃瓜看戏的俞渔嘴角直抽抽,哼了一声,撇开头不说话了。 夜红翎露出羡慕的眼神。 “头陀客气了。”季平安微笑回礼。 在佛门体系中,走“武僧”一道的破九修士,皆可称之为“头陀”,是一种类似于“大师”的敬称。 季平安说道: “按理说,斩妖司的确无权管辖禅院,但因一桩案子涉及余杭百姓,还望能通融些许。” “这……”大护院面露迟疑,沉吟片刻,他叹气道: “既是钦天监贵客开口,又涉及百姓,按理说,我佛门并非不通情理,但一弘法师近来的确在闭门修行,非是托词。” 季平安疑惑道:“哦?” 大护院解释道: “司辰该知晓,一弘法师师承‘净光菩萨’,昔年菩萨曾传下半句佛偈,要后世弟子参悟,一弘法师参禅半生,始终不得要领,每年都要抽出一段时间,闭门精研佛法以参悟,而期间为防琐事破了‘空明菩萨境’,故而非极要紧之事,外人不得打扰。” 空明菩萨境,是佛门参禅时进入的一种极深度的冥想状态。 同样,也是一种快速恢复灵素与伤势的术法。 闻言,夜红翎面露失望,若真是如此,那她们此行只怕要无功而返。 见不到住持,那纵使将案子说给大护院,其也做不得主,更难予以配合。 俞渔也闷不吭声,知道若季平安的面子都不给,她这个佛门死对头的面子更不值钱。 “既然如此,那是我们叨扰了。” 夜红翎挤出笑容,准备抱拳拱手离去。 然而失望至极的她却没注意到,在听到大护院的话语后,季平安脸上浮现出的古怪神色。 “只是这样?”季平安忽然问。 众人一愣。 季平安见他们不解,微笑道: “一弘法师,只是因为那半句佛偈而苦思冥想?” 大护院略有些不悦,但还是耐着性子: “司辰修星官体系,或对我佛门不甚了解,须知佛法深奥无边,直指大道,非是半句佛偈这般轻巧,而是背后的……” “可有纸笔?”季平安打断他。 说完,他瞥见前殿庭院中,香客书写祈福语句的桌案,径直走了过去,抽出一张纸,提笔刷刷刷写了几个字。 旋即将其折起,递给大护院: “劳烦将此贴呈送一弘法师一观,就说,可解他愁绪。” “这……” 众僧再次茫然,本想拒绝,但耐不住国师弟子的身份,大护院犹豫许久,似乎觉得只是递一张纸,不算很严重的打扰,勉为其难道: “好吧,只此一次,若非司辰开口,定不会破例,不过一弘法师闭关期间绝不会外出,这是数十年风雨无阻的铁律,各位还是不要抱有期待。” 说完,他将纸条递给知客僧,命其送去。 知客僧欲言又止,心中委实不愿意。 心想区区一个星官,对佛法一窍不通,竟豪言可解法师愁绪,实在可笑。 若非出身钦天监,传言中乃国师弟子,哪里需要这般尊敬? 但终究拗不过,只好闷闷不乐转身,朝禅院深处走去。 …… …… 禅院后殿,一座清静的禅房内。 一弘法师一袭白色僧袍,盘膝端坐于竹席之上。 身周铺开一本本佛经,却并不观看,只是专心打坐冥想。 左手盘着一条紫檀珠串,右手轻轻敲击木鱼,发出“咚咚咚”有节奏的声响。 其只看外表,年约五十,但真实年龄更大些,略显清瘦,容貌颇为英俊,有一股子“儒僧”的气质。 而在他面前,墙壁上则悬挂着半句偈语: 诸行无常,是生灭法。 “咚咚咚……咚。” 一弘法师手中的木鱼停下,珠串也不再转动。 他撑开双眼,从空明菩萨境中脱离,望着墙壁上那八个字,眼神中透出无尽的茫然。 这八字偈语,乃是“净光菩萨”临终前,传给门下弟子参悟,其中还有个典故,只有极少数人知晓。 即:这八字并非净光菩萨所创,而是大周国师的手笔。 昔年,大周国师巅峰时赶往南唐,在佛门总坛做客,与佛主讨论大道,吸引来整个佛门的强者围观。 当时年纪尚且不大,也尚未成为“菩萨”的净光法师同样前往。 却并无资格进入大殿倾听,只与其余僧人在佛寺外枯等。 国师与佛主论道持续了七天七夜,守在外头的僧人们也散了又来,净光却一步未曾离开,渴了喝溪水,饿了啃生饼。 终于,论道结束,大周国师负手,宽衣大袖飘然走出,佛寺钟声长鸣。 净光从瞌睡中醒来,从人群中一跃而出,大胆地拦住了国师,请教其眼中的佛法真谛。 “佛法真谛?你来问我?” 国师黑白间杂长发垂在星袍之后,诧异地望向叩拜的年轻僧人。 净光回答: “晚辈曾听闻,前辈有云‘当局者迷,旁观者清’,前辈非我佛门中人,却能与佛主论法,自然远胜于我,为何不能请教?” 国师闻言一怔,旋即哈哈大笑,略作思忖,笑道: “也罢,便赠你一佛偈。” 净光正色:“洗耳恭听。” 国师说道:“诸行无常,是生灭法。” 第(2/3)页